一、
如果有一天,就在一個偶然的地方,我剛好抬頭,你也剛好低頭,就是重逢,我只微笑,道一聲:是我,你好。
你是幸運,遇上了那個最美的我,接著愛上了我,你說,我是你的信仰,我們之間,無與倫比的浪漫,哪怕人生蒼涼。
那時,你是我的情人。我是驕傲的主人,因為年輕。
“我已經老了。”——是絕望,是無奈,是滄桑,是一股道不盡說不完的寒,勝過了死亡。
我說,是我。老去的我,容顏不再的我:黑髮漸漸褪去了原有的亮,皺紋爬上了我的臉龐,濃濃的妝也敵不過歲月的殘忍,“破破爛爛,瑟瑟發抖,淒淒切切”,這是我。
是很害怕不被你知道,是很相信你不知道,是會發現你不知道,我惶恐,我畏懼,我要說,是我。
有一種華麗的絕望,它蔓延了我的全身,我的全世界。
二、
她是貧苦的法國女孩。
他是富裕的中國公子。
她有他,她在堤岸邊邂逅了那個會說“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面容”的他,瘦弱的軀體,只有生殖器強而有力,在床上,釋放著本性裡的欲念,那是極樂之境。他做她的情人,給她愛的絕望和絕望的愛。
她想要從他身上擺脫家庭悲劇的宿命,擺脫她承受不起的對兩個哥哥和媽媽的恨意,她選擇與他性交,就在一陣喧囂裡。那以後,一輛黑色的小汽車總是停在校門口。
她知道自己無可比擬的魅力早已俘虜了他,他再也離不開她,她不愛他,又想要他,他緊緊抱著她,緊緊的優雅。
他卻很軟弱,在她年輕的時候,那天,郵船的發動機開始工作,讓大海帶走了她,他說,他愛她將一直愛到他死。
三、
世界因為有詩和愛情而擁有了浪漫。
苦澀而動盪的生活,痛苦而無望的家庭,是獨孤的毀滅,是寂寞的淒美,透過詩一般的文字,一段愛情從此聞名於世。
杜拉斯是不幸的,這不幸中又醞釀著死亡與肉欲,結出了《情人》的果實,而又走向虛無。她說:“這是一本由不得自己寫出,而又舍我而去的書……我的生命的歷史並不存在……寫作什麼也不是。”
這自傳式的小說裡,是她和她的許多。
生活是每個人的繆斯,當我們老去,沉澱下來的回憶成了一排排的文字,就是我們一生的印記,沉澱下來的愛情,更是許多精彩段落。
難怪,杜拉斯說,情人這本書,大部分是由過去已經說過的話組成的。
她蒼白而粗糙的人生,這個瘋狂“想要殺死哥哥”的女人,排山倒海的疼痛在字裡行間若隱若現,觸動著千萬讀者。
四、
小說裡很多話語,很短很妙,像瞬間劃過天際的閃電,是一閃而過的光亮,一瞬的光芒,又如雪亮的劍,劍光把人生和世界的哲理照得那樣透徹。
很大的原因,譯者王道幹是一名詩人。
王小波在《我的師承》裡寫道:“到了將近四十歲時,我讀到了王道幹先生譯的《情人》,又知道了小說可以達到什麼樣的文字境界。道幹先生曾是詩人,後來做了翻譯家,文字功夫爐火純青。他一生坎坷,晚年的譯筆沉痛之極。”
也是,總有流水的詩意,才透徹人心,連沉痛也在流淌。